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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暮春最后一缕微凉被热风卷走,夏天便带着坦荡的炽烈登场了。阳光不再是春日里的试探,而是铺开金灿灿的绸缎,将山川田野温柔裹进怀里。空气渐次温热起来,混着草木蒸腾的潮气,在鼻尖萦绕成朦胧的香。我总爱在此时推开窗,看阳光淌进房间,尘埃在光束里轻轻跳舞,仿佛连时光都被烘烤得慢了下来,每一秒都变得悠长。 天地间像是被泼上了最浓郁的绿。道旁的槐树把枝叶伸得老长,叶片层层叠叠织成绿荫,光斑透过叶隙在地上跳着细碎的舞步;田埂边的玉米秆窜得比人高,宽宽的叶子在风里舒展地拍打着,发出哗哗的声响,顶端的红缨子骄傲地翘着,像系着一簇簇火苗;荷塘更是热闹,圆滚滚的荷叶挤挤挨挨,托着滚圆的露珠,风一过便晃出细碎的光,偶有粉白的荷花探出头来,在绿浪里悄悄摇晃。 蝉鸣是夏日的开场白,从清晨到日暮,不知疲倦地在树梢间铺开声浪,“知了——知了——”的调子混着午后的热风,倒成了最解闷的背景音。池塘边的青蛙也来搭腔,“呱呱”声此起彼伏,像是在和蝉儿对歌。蜻蜓总爱停在荷叶尖上,透明的翅膀闪着虹光,偶尔俯冲下来点一下水面,惊得小鱼甩着尾巴钻进叶底,搅起一圈圈涟漪,转瞬又归了平静。每每路过池塘,我总忍不住驻足,看蜻蜓点水,听蛙声一片,恍惚间又跌回儿时在池塘边捉蝌蚪的午后,指尖还留着水的清凉。 暑气最盛时,树荫下便成了最好的去处。老人们搬个小马扎坐在槐树下,摇着蒲扇讲古,蒲扇边的流苏跟着风轻轻晃;孩子们拎着网兜追蝴蝶,跑过晒得发烫的石板路,凉鞋踩出“啪嗒啪嗒”的响,额角的汗珠滴在地上,瞬间就洇成个小小的印子,又被风悄悄舔舐干净。午后若是来场急雨,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噼里啪啦,溅在泥地里冒起白烟,可不等屋檐水流成线,太阳已从云里钻出来,空气里立刻浮起青草和泥土的腥甜,叶尖的水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,像撒了把碎钻。 傍晚的风总算带了点凉意。路边的西瓜摊支起凉棚,切开的瓜瓤红得透亮,甜香混着冰汽水的气泡声飘得老远;广场上渐渐热闹起来,有人跳着广场舞,音乐声里混着小贩的吆喝,孩子们举着棉花糖跑,糖丝在风里缠成细网,沾得鼻尖都是甜的,连笑声都裹着蜜。 夏天就是这样,热得直白,绿得浓烈,连热闹都带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。万物在阳光下使劲儿长,人也在蝉鸣与晚风里,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——这大概就是夏天的慷慨,让每一份生长都坦坦荡荡,每一刻鲜活都掷地有声。而我,就在这样的夏日里,一遍遍重温着童年的记忆,感受着生命最本真的欢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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